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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天新資訊:一首家門口的歌

2023-06-16 09:19:34    來源:湖北日報

□ 劉富道

連日來,一首歌深深地打動了我,我一遍又一遍地聆聽,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,依然興趣不減。歌手焦樂凡略帶感傷的嗓音,沁透到了我的心底。


【資料圖】

這首歌,歌名《東亭二路》。詞作者為高漢武、謝怡,曲作者為劉翔。

東亭二路,曾經是我工作的地方,如今我依舊居住在這里。所以,我說這是一首家門口的歌。

細品這首歌的歌詞,可圈可點的地方很多,而最可貴的一點,是從無關宏旨的小處進入。主歌兩個段落,一段以“那時候我們都很年輕”開頭,一段以“那時候我們都很沖動”開頭,落腳點都在小酒館里,“心甘情愿把身上錢袋掏空”,“一次一次把自己灌醉入夢”。這就是我們當年看似庸常的生活,而我們的好多創(chuàng)作靈感都來自這里,我們的好多選題,好多項目,都是在這家或那家的酒桌上敲定。這些歌詞,從一個側面,寫出了我們文化人的浪漫情懷,以及艱辛而自得其樂的奮斗人生。

這首歌的聲韻,也值得玩味。主歌是中東韻,副歌是人辰韻。在人辰韻的副歌里,第一行點題,仿佛扯起嗓門喊了一聲“東亭二路”,第二行出韻“不夠我轉身的路程”,而這個程字,按理說本是中東韻,在我們南方口音中,也可勉強視為人辰韻。這就很有點意思了。這句“不夠我轉身的路程”,有著特別的代入感,每每聽到這一句,就有身臨其境的親切。

東亭二路,始建于1980年代初,一條東西向的小街,全長不過400米。最初這里只有一個門牌號碼,東亭二路特1號,為湖北省文聯和湖北省作家協會大院。這個門牌號幾經變遷,換過三次,現在定為翠柳街1號。如今,40多年過去了,這條小街北邊還是只有這一個正號。南邊也只有一個正號,翠柳街2號。兩邊后來開的小門面都是附號,且多半都是些小餐館。因此,東亭二路,既可以說是湖北文藝家的殿堂,又是有美食街之譽的大眾食堂。

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些小餐館,它們是我們聯絡全省各地和全國各地文朋詩友的紐帶和驛站。而且,即使是正部級副部級的京官,都曾是它們的座上賓。干我們這個行當的,多半是些性情中人,我們只講文人情懷,一般不太看重級別高低。

一首《東亭二路》,用歌曲的形式,記錄了我們的生活常態(tài),概括了新老同事的人生軌跡,它或將在湖北文學藝術史冊上留名。聽著這首歌,我會聯想到,這里一個個編故事的人,一個個編故事的人本身的故事。最早,有李叔德的長篇小說《風流墨客》,最近,又有鄢元平的長篇小說《穿左門走直道》。劉益善寫過翠柳街軼事的散文。羅維揚數萬字的紀實文學《翠柳街1號》,最具史料價值,被收入一本大書《紀實中國》,其中寫了28位大院人物,前有老紅軍老作家吳奚如的傳奇人生,后有寄居大院拾荒人老胡,老胡孤身一人,撫育的三個兒子都很成器,出了一個博士。我們大院走出的文二代的代表,當數李建綱之子李更,他的一部紀實長篇《綁赴文壇》,更是東亭二路的驚世之作。

在翠柳街1號圍墻邊,有一家家門口酒家,這個店名還是我出的主意。店家住一樓,房前搭個棚子,圍墻上開個門,當起了業(yè)余老板。當年開業(yè),我親撰并書一聯相贈:

文學家藝術家家門口再開酒家,

友情酒工作酒酒席間權當家酒。

這聯怎么樣?請細細品味一下個中妙趣。開業(yè)當天,洪湖一眾來客,丟下數百元,強行揭走了,說是拿回去收藏。隨后重寫兩幅,又在夜間被盜走。再后來寫了,店家不敢貼上大門,只得貼在院內一個門框上。還有遠在光谷魯巷的好事者,慕名而來,為這副聯拍照。

東亭二路,更名翠柳街,兩個街名,孰優(yōu)孰次,就不去說它了。歌詞作者選定歌名,用了前者而不用后者,肯定有過斟酌,我以為選擇“東亭二路”更有歷史感。作者用了一句“街面吹來翠柳的風”,巧妙地暗示了這個歷史的變遷,點出了翠柳的名稱。歌詞不是散文,不可能對一些需要作出交代的內容作出交代,這首歌的智慧,就表現在一些巧妙的“交代”上。譬如說東亭二路的近鄰,有響當當的知音傳媒集團,發(fā)行赫赫有名的《知音》雜志,歌詞只用了一句“卻不知道知音的故事/發(fā)行到哪一本”,就交代過去了。譬如說,這個地方,距離東湖公園的梨園大門很近,歌詞寫道“卻不知道梨園的玉蘭/開花到哪一輪”,寫出了這里的周邊環(huán)境。

這首歌的副歌,轉用人辰韻,是絕佳選擇。于是,就有了“東亭二路/鎖住我平凡的一生”,“七一二公交站牌還在/回不去的是我們的青春”,這些句子押韻押到了我的心窩上。1986年元月我到東亭二路特1號報到時已不年輕,45歲了,但作為一個寫作人,應該說是正當盛年吧。就這樣,我一個正走紅的作家,卻被一個又一個炙手可熱的行政頭銜蓋上了。記得到大樓的第一天,省作協辦公室的黃毅主任,指著三樓樓梯口的一張辦公桌說,這就是專門給你留的一張桌子。想不到從此我陪伴這張專門給我留的桌子竟有15年之久。為了把損失的時光奪回來,我在退下來的第二天,就背著掛包,搭乘公汽,開始去泡圖書館,重新當我的專業(yè)作家。我好像從大院消失了一樣,也從這些小酒館消失了。我知道,我還沒到江郎才盡的時候,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看成一個當官的。退下來之后,我從不使用退休一詞,至少有20年,沒有大大方方休息過。

俱往矣,在這個東亭二路,或者說在這個翠柳街,我們有過狂歡,受過委屈,這些都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我們以平常之心態(tài),還在這里生活著,有朋自遠方來,依舊在家門口的小酒館里,小酌小酌。

這首歌的結尾,讓我倍感意外,轉到了所謂“永恒的主題”上,添加了一點情愛的余韻:“鄰居家的姑娘去了遠方/我還在原地傻傻地等”。這里寫的雖然不是我的經歷,但我依然為這個“傻傻地等”,為這個“傻傻地”天真副詞,為這個“等”字韻的癡情而動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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